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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荣有些心塞，他只是随口说一句，哪知老婆和儿子早就攒了一肚子的怨言。
他闷闷不乐地吃完了一顿饭，下午都没心思去找女儿了。
只是当晚上他打李霞家的电话仍然没人接的时候，那担心再次席卷而来。究竟是什么事儿，竟然让她连着两天都没人接电话？难道去部队看刘刚了？
他心事重重地躺到床上，怎么睡都不安心。
第二天有人来收菜，他在床上辗转半宿，早上起来的时候半点精神都没有。菜要保证新鲜，必须是早起采摘的才行。
不光他起了，就连钟文娟和李小莲也跟着起了来。三个人点着强光手电一通忙活，到天亮边的时候，于小四也来帮忙。
丰收的时候总是喜悦的，李顺荣收了三十三块的菜钱，觉得很是满足。
李耀祖从屋里晃出来：“爸，这么大车的菜才卖三十几块啊？”
“三十几块不少了，你姐帮人看店，一个月也才七十多块钱呢，还要看两个店，平均下来一天才多少啊？”李顺荣乐呵呵地给儿子算了一笔账。
“切，你们可是三个人在这里呢，还要租房租地，除去这些本金能有多少钱啊？我可不想干这个。你还是去跟我姐说说，让她帮我找个工作吧，不要太累啊，工地搬砖我可不去。”
李顺荣皱了皱眉，虽然儿子在自己眼里是个宝。可是他又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过硬的本事，哪能找着什么轻松还赚钱的工作？不过儿子刚刚回来，他也不想打击他，便道：“我去问问吧，小四，一会你去城里么？”
于小四道：“要去的，这些菜都得送到城里的菜市场先。”
“那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跟你一起进城。”
钟文娟一听就有些急眼，他这一进城，可不就穿帮了吗？那天小霞店外看热闹的人可不少她忙拉了李顺荣的胳膊道：“他爸，今儿忙了一早上，你不在家休息进城干什么？”
李顺荣不太高兴：“你个当娘的心咋能这么大呢？闺女都两天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愁。我去她店里看看。”
“没准她是去部队了呢？刘刚部队里有宿舍，她得闲了去住两天不是正常嘛！”
李顺荣便看向李耀祖：“儿子，你有你姐夫办公室的电话吗？”
“谁没事记这个啊，早忘了。”
“哎，我还是去看看吧，左右是坐车去也累不着。”李顺荣飞快地回屋换衣服，急得钟文娟团团转，忙道：“小四，我也跟着一起去啊。”
于小四为难地道：“可是伯母，我的车只能搭一个人啊，后车斗可全都是菜呢。”
钟文娟想着搭公车去，可似乎找不着理由，算了算了，让他自己去吧，没准他根本找不到人呢？
李顺荣知道于小四早上都比较赶时间，虽然出了一身汗，但也不好洗澡耽搁时间，随便擦擦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了门。
进城后直奔小商品市场，可他站到店门口的时候却傻眼
了，那店倒是开着，可里头的人却换成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称菜的时候有些手生，但看得出来，跟那些顾客还是挺融洽的。
早上的蔬菜店总是忙碌，李顺荣也不好上去问，但干脆找了个地方窝着，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店里的蔬菜卖完了，那小姑娘总算是闲了下来。
她吐了口气，一屁股摊坐在椅子上，哎妈，可累死人了。
李顺荣走过去，她挥了挥手：“大叔，买菜啊？不好意思，今儿菜都卖完了，连蛋也没有了，要不你明儿赶早？”
李顺荣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不，不是，我不是来买菜的。姑娘，我就想问问，这店原来不是李霞在看的吗？怎么换成你了？”
苏惠玲和林红玉早得了翠云的吩咐，一听这话便道：“小霞姐受伤了，这会儿在医院呢，老板娘就新找了我来替她。”
“咋会受伤呢？”
“大叔，你哪位啊？你认识我们小霞姐？”
“我是她爸。”
苏惠玲惊讶地道：“你媳妇没告诉你吗？前两天她跑过来，见了小霞姐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她耳膜打破了，医生说不好好养着那耳朵怕是就听不见了，所以她这两天都在医院里啊，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李顺荣彻底愣住，他就说他媳妇这两天怎么看都不对劲呢，原来是心虚啊。他晃了晃身子，扶住门边才没坐地上去。
究竟得多用力，她才能一巴掌把女儿的耳朵打坏啊。
闺女肯定疼坏了：“你知道她在哪个医院吗？”
“嗯，就在离这儿最近的医科大附属医院，哎，听说当时可吓人了，小霞姐还没出门就昏过去了。”
李顺荣眼前更是一黑。
自家婆娘为什么要找闺女麻烦，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不就是觉得儿子退伍是因为刘刚不肯帮忙吗？可是说到底，这事儿本身就是耀祖的错。那混小子死性不改，居然在部队里也敢聚众赌博，被处分不是应当的吗？
他匆匆走出商场，去找医院。
苏惠玲看着他的背影，忙到商场的公用电话亭里，给翠云去了个电话：“杨姐，小霞姐的爸爸找来了，我已经按你说的做，告诉他真相，她现在大概去医院了。”
翠云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反正她来来也打算出门去给李霞送饭了。
李顺荣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汉子，到了城里多少有些露怯，哪怕做生意做了好几个月，这点也没什么改变。可现在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逮着人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一路问过去，还真找着了李霞所在的病房。
透过门上透明的小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李霞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被子下隆起一个弯弯的弧度，看得出来，她是蜷着睡的。
李顺荣忽然就怯了，匆匆的脚步卡住，怎么也迈不进分毫。
见到闺女说什么呢？孩子对不住，我又没管住你妈吗？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害臊。
“叔叔，你来啦？”正犹豫间，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李顺荣回头一看，是见过两次面的老板娘。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老板娘，你也来看小霞吗？”
翠云提了提手上的保温桶：“我来给小霞送饭，刚子在部队，只有当晚回来了一次，我要不给小霞送饭，她就只能挨饿了。”
明明她的声音平淡得很，但李顺荣却从中听出了不满。爸妈都在首都，结果却要一个外人来给女儿送饭。
李顺荣嘴唇哆嗦了几下：“对不住闺女，我，我今儿才知道这事儿。”
翠云了然地点点头，把保温桶放在门边道：“叔，咱出去说话吧。”
走廊很安静，李顺荣跟在翠云的身后一起下了三楼。今儿的天气不错，太阳暖暖的，春天就快要来了。
“你不知道也正常，那天我和刚子打完电话，回病房就听到你太太跟小霞说，说儿子要回家了，她要赶回去做饭，还让小霞不许把这事儿和你说。叔，你说你们家一有麻烦就找小霞，要没有她，你们家早让儿子惹下的祸事给整得倾家荡产了吧，你说你太太怎么就能有这底气，一巴掌把她给打聋呢？更何况她现在都嫁人了，真要出点什么事，你怎么跟你女婿交待？”
李顺荣的头越来越低：“是我对不住这孩子。”
“是挺对不住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母亲。叔，我是个外人，没资格说你们的家务事。不过作为小霞的朋友，我觉得有些事我该把真相告诉你。你太太来打小霞的原因想来你猜得到，不就是你儿子在军营里闯了祸，觉得刚子没给求情吗？这事儿求情也白搭，屠营长是出了名的脾气臭，眼里容不得沙子，刚子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性子随了个九成，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放水，在是你们家女婿之前，他还是个军人。军人的原则都特别铁血，可能这点你们没接触过所以不明白。”
李顺荣的确不明白，斟酌着道：“我媳妇大概想着也就刚子一句话的事。”
翠云摇了摇头：“这个且不去说，叔，咱们将心比心，将来你儿子娶了媳妇，你愿意你儿子一直为小舅子擦屁股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
“医生说小霞的耳朵要静养，至少要留院观察一个星期，我就让小霞在家呆着了，店里我另外寻人。可是你太太居然让小霞两天就出院，就为了一个看店的破工作。呵，叔我就问您一句话，小霞其实是你们捡来的吧？”
李顺荣听得泪都快落下来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小霞娘打小就偏心。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小霞打小就懂事，家里的家务都是她一个人在干，小月和耀祖没比她小多少，可有小霞在，他们愣是没吃过什么苦”
他说不下去了，只觉欠这女儿太多太多。
翠云拍了拍他的肩：“叔，你回去吧，小霞这边我会照顾的。你在这，她反而该不自在了，她也不想让你为难，是我实在看不过去了。而且这事估计也瞒不了太久，她没了工作，现在又住院，想来月底是没有工资给你们家的，到时候您太太一样会闹。刚子已经跟我说了，等她出院就带她去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