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劫咒

伟大的蛋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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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牢把自己锁在屋内,茶不思饭不想,对墙反省。可是血循,捉着房间里逮到的蛇、鼠,在院里逗乐。鼠四处逃命,蛇紧追不舍,她鼓掌叫好。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蛇黏滑的身子,露出惊悚的笑,蛇突然间膨胀起来,在天地间猛烈地摇头晃脑,鼓足的鳞闪烁光辉,勾着颈子,朝鼠吐出信子,猛地一甩头,多出个头,对准了四散的鼠,暴露獠牙,一口含一个,仰天嚼碎,鲜血抹亮了嘴。

    大快朵熙之后,又成小蛇,小得有如蚯蚓,钻进血循手中,她一头栽倒,昊王、花月赶紧将她救起。

    连日来,血循都相当奇怪,自言自语、又说又笑、笑完便哭,更多地弄出些虫子、老鼠,满院子跑,再让蛇咬死、吃了,自己也在地上,像蛇一样扭动身躯,撒欢一般地号叫。

    每次叫出蒲牢,他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说什么,但依然抱起昏死过去的血循,放床上,盖好裤子,关心地说:“循儿,好好睡,别再闹了!”

    她却如回光返照一般,又重复起那些离奇的话:“妖魔捣碎了天,里面的人,都要死!”

    蒲牢痛苦地摸着她的额和脸,轻声安抚:“循儿,不说了,这么些日子,你都在说,说着说着,便要出去走,难道是谁为你施了咒?”

    血循在床上翻滚,一下子又站起来,跳来跳去,手舞足蹈,有说有笑。

    “循儿,你到底怎么了?”蒲牢痛苦不已。

    就在这时,大地颤动起来,发出一阵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一道口子,开在屋里,蒲牢赶紧抱了血循出去。所见:

    青石街、砂土地,隆起一条条,隆隆作响,房屋拱倒,垮了砖瓦、土石。高树低木抛起枝叶,七上八下地抖动,搅成渣子,和着泥土,如雨淋淋,砸起个个坑,盘旋而飞,奏出美妙的笛,一声声掀起车马、行人,在半空邀马、闲逛,走得没了影。远方的山崩、巨石滚滚,撕下山的面具,吸了天的光彩,转起颜六色,急速飞来。

    头顶的天,确实裂了,撕破了脸皮,悠悠的白云失了寄托,一丝丝下落,密密麻麻,像一场暴雨,只是有摧枯拉朽的威力。天褶中逃出的鸟儿,变得乖张、暴戾,满张起长长、尖尖的喙,衔一块彩石,在坠云中洗涤,扑打剑一样的蝴蝶翅膀,切割天地,甩出火石,在天隙里梳羽、弄姿。

    樯倾楫摧,砖瓦燃火,烧了半天,大地成块,坑坑洼洼,大火旺旺,直冲霄汉。

    蒲牢怀抱血循,到处躲着大鸟,避开落下的火石,扭身一侧,闪开了锋利的翅。彩石在身后溅起火滓,他一步不停,鸟儿追着,声声挑衅。他避之不及了,喊了声“昊王”,递过了血循。唤出宝剑,召出青龙,一剑一剑斩断鸟儿翅膀,却差点撞上乱石。

    花月也是鸟做的骨肉,她飞升上天,喷出怒火,燃烧了不可一世的鸟,和嘶鸣的恶鸟对峙;蒲牢专心灭着火石,他朝花月一笑,花月对他竖起拇指。背靠背,在炼狱般的境界拯救苍生,昊王只有干着急。

    他抱着血循跑,时而落下的鸟,沉重地喘着粗气,他想一脚踢飞魔鸟,然而却像旧时相识。

    “蝶翅鸟!”他喊了出来,将死的鸟朝他一声哀鸣。

    “难道红芰遇到了危险?”他心想。

    “我们快去前世,红芰有危险!”昊王朝天喊,花月不由得分心,她喊了好大声:“我们现在才危险!”

    一不留神,恶鸟掠过,一翅扇飞了花月,昊王、蒲牢,都喊着“小心”,都朝她奔去,蒲牢一个人,从后腰抱住了花月,踢打着石头、鸟儿,和她缓缓落地,在昊王找的栖身之所,尴尬地放下了花月。

    “怎么办?”花月扑在昊王肩头,有些不乐,“我们都自身难保,哪里管她人,再说,红姑娘指不定在前世过得很好!”

    “可是,我看这鸟,分明是前世幻境之物……”昊王轻轻推开些花月,看她的眼睛,小声地解释。

    “够了!”她抢过话头,吼道,“你心心念念地找我,现在我在你身边,你却想着别人!”

    “我没有啊!”昊王着急地辩解,“我只是害她不浅,心有所愧。”

    蒲牢清了清嗓,提醒着二人,又敏捷地蹬脚、斩鸟,他说:“你们看这天象,似乎冲着我们而来,我在天上远眺,雄京城中好着呢!而这些东西,似乎除之不尽,说是沉重的山石,一脚踢去,如烟而逝,真是好强的幻象!”

    “难不成,真如血循所说,在劫难逃……”花月的担忧,让三人一齐盯着血循,她渐渐有了扭动,长叫一声后,火消了、鸟倦了,地上留了荒凉、死寂。

    时光回溯,从红芰回到前世幻境时起,狼籍之地,在她的巧手打理下,又迸发出勃勃生机,她也从劉瑶的绝情中走出,好生经营着这一片天地。然而,不久之后,在独山千层洞里,莲花落瓣。

    “糟了!”她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红莲枯萎、消失。紧接着,莲池谢幕,那一张水帘,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叫,便散成水花。

    岩石轰隆、泉水叮咚,一山之中,全是哗哗水流,石粉落入,掩埋了一山的生机,蝶翅鸟向她恐吓,红芰心痛。

    突然,一条黑龙,在前世的渐变中腾空,把前世捣毁,把境界穿透,红的、蓝的、绿的……像一团云雾落下。红芰顾不了那么多,冲了出去,用瞬间老去的容颜和它对手,然而,魔龙横扫一尾,便将红芰打落,它又抛起,发出沉闷的叫声。

    魔龙游戏,朝红芰吞吐烟气,她的四周,精气流露。

    不过,清冽的酒水,打在魔龙身上,它痛苦的叫声,震得前世抖了又抖。一个饮酒而来的人,携了仙女,对魔龙运功。

    他泥醉不清,魔龙捉摸不透他的功法,屡屡失手;

    仙女不是对手,推出万千冰锥,被魔龙身上的气所打散,奔跑之中被拦了去路,一只利爪比划着,又伤了她的肌肤。好在他醒得及时,在魔龙索命之时,抱她离去,在她的耳旁,轻轻地说:“好好休息,我去收拾它!”

    “魔龙!”他喊一声,魔龙便扑他而去,可是又对酒气避之不及,被他踢了又踢。宝葫芦倾尽所有,用酒水沾湿黑烟,魔龙消失了。

    “四皇子!”红芰醒了,看着熟悉的身影,高兴极了,不顾身上的伤痛,支撑着衰老的身躯,遮挡起夺目的光。

    张翕看着眼前瘦削、干瘪的红芰,心中难免有些不如意,一把抱她,止了她的话,向随她而来的风雪说:“好妹妹,天劫咒破了,四世将荡然无存,我们快走,不然魔龙将复生!”

    他想起黑昱的忠告,将他的魂丹抛于这一方境界中,光芒四射后,只听得山崩地裂般的声响后,身后留好一抹天际、人终、地界,把人世与天、地、魔分离。

    “四境之地,本是天地人的幻象,天劫咒,施于羸弱之人,相关之事物,都遭浩劫,其日夜想之人、之物,会在此处成魔,良善返恶,恶灵来袭,要想破此咒,需得有人死,往后,幻象破灭。”

    原来,前世破坏之时,其他诸境也不能独善其身,魔龙兴风作浪,接连败了书生、花月,又骚扰灭世幽境,滚滚泥尘,降下深渊。

    妖魔鬼怪兴奋不已,摩拳擦掌,欢歌笑语,猛烈地撞击着封存的岩石,黑昱守着功力大失的张翕,心痛得没了思绪。然而他若有事,天帝将死,那三界真的就不可治了。所以,黑昱向张翕恭恭敬敬地叩拜:“陛下,天劫咒下,臣身为四境仙官,要慷慨赴死,借您的神力,毁掉它,待陛下重开!”

    他盘腿而坐,双手召唤出法术,搅了一团棕色的光,提起张翕,自己消失了肉身,独将精力融于光中,打入张翕的体内。张翕在恍惚中,梦见了红芰的笑、红芰的哭;黑昱的哭、黑昱的笑,他翻身而起,四边已是万丈深渊,澄清的水涌上来,荡一荡,平静如镜,黑昱在其中沉沦,对他说着忠告,救他如何保住天家最后的颜面。

    张翕趴着,对着黑暗之水大声疾呼:“不!”

    来世玄境,寒风刺骨、冰雪万状,每个人、每个物,又回到肇始模样,亢奋中抱起冰石,砸向花月住的山洞。第一次有了冰霜,花也喧嚣、草也热闹,不再掩藏剑齿状的叶,朝她袭来——魔龙在叫嚣。

    今世虚境,大浪滔滔,小岛悬在惊涛上,恐惧的人,接连落水,成了海的饕餮盛宴,正在闭门谱曲的玉颜,还陶醉在优美的旋律中,忘了虚境已经变样,只是魔龙偷偷摄取他的魂丹,这才有了知觉,可是为时已晚。

    当张翕救了孤立无援的风雪后,他已失了虚境,失了性命。

    血循手中,钻出了渺小的蛇,在地上蠕动不久,一命呜呼,风烟俱寂,她醒了,又开启了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