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巴清

夕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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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何把那些递消息有意向购置鸟羽的人和他选的人定个单子,递到了琇莹面前。

    琇莹彼时正在交接工作,他与张苍陈长议着他未完成的事还有计划。

    “路已经通了,所有的民众要用的物品重新降价,我已经定好了,但你要根据时间情况调整一二。大型的矿产这些国家需要的,你都要自己打理,不要放商人经营。各地的物资由秦商送递可以,但是防着他们溢价,兼听则明,遇事多查,别听他们一面之词。”

    “西域那些商人交给了大恬,那条路若是开辟出来,你就鼓励大商户们往西走,将我们的物资也给他们,让他们多带些水果,蔬菜的那种种子,好吃的带,不好吃就不要带了。大秦未来十年之内一定会过去,齐鲁那边要建一个专门培养海军的上学宫,匈奴那边我意建一个专门搞外交的,报纸已经登上了,你尽量让先生们多与学生们说,尽量多给好处,鼓励他们往那边去。”

    他又扭头对陈长道,“朱阳先生大了,农墨医家的上学宫我也计划了,在后一批,你也可以先调人过去了。我不在,此事阿长多费心。”

    陈长立马起身一拜,“此臣职责所在。”

    琇莹点头将自己定下的计划都给了他们。

    张苍接过他给的一大本册子轻问,“公子不在,陛下是否调人过来接替”

    一边的陈长也是扭头望向他。

    琇莹知道他们是做下属做久了,总想着来个人领着。

    但这次没有。

    他和阿兄考虑了半天,其实论这财一道,满朝之中没有几个合适的,马上都老到走不动路了。

    所以只将蒙毅提起来做他俩的副职,琇莹还特意拨了萧何曹参到这边。

    “你俩该独当一面了,我不在,大秦的财务部也能转,粮食分发也能如我在的一样有条不紊。”

    张苍叹气,“财务部不会被我搞砸了吧。”

    琇莹才不理他,他自顾自的说了布置,而后看起了玄鸟羽的单子。

    张苍凑过来看,便见到了第一位巴清,愿出百万金,她一人出手可抵底下百人。

    真有钱啊

    琇莹笑起来,他将前几个巴渝的大商圈了起来,交还给了萧何,让他安排下午相见,萧何领命退下。

    他待萧何走了这才支着下巴,与张苍与陈长赞巴清道,“聪明人,她是被我拆得着急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我,愿舍些家财,填饱我的肚子呢。”

    张苍轻颔首,“她不愿再嫁,是不想分配利益。现在眼见公子要处理她们,自然着急。公子不必相见,且将她名字划去,她一死,钱财收归中央才好。”

    在皇权之下,阿政碾死她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此言虽然是恶言,但并非是错的。

    巴渝原先因为处在秦楚边境,秦国的历代君王都是优宠有加,对于当地的豪门大族实行原有的管理办法,允许他们拥有产业,部族和私人武装。

    这

    些豪族在这里根深蒂固,各家联姻,盘根错节,犹如土皇帝。例如巴清家族的所在地枳县,户籍统计全县人口5万人。巴清家族的徒附家丁竟有一万人,可见势力庞大,隐成世族,更别提他们还有私人武装了。

    世族在独权君王阿政和力主强政府的琇莹的心中是不允许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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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以前他们如何温和相待,现在一统,他俩便要合力撕裂他们。

    所以前年,阿政便收缴地方豪强的私人武装,将六国豪强贵富共12万户迁到了咸阳。川渝地区的家主们也在此列。

    那时,他在楚地趁群龙无首之际便开始提刀拆解了,把一块的铜铁盐矿都吞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控制了大部分,他也未杀绝,留了些零碎让他们重新拼凑。

    唯有一样,丹砂,巴清把着运用先祖积累下来的采掘制作丹砂的技术,迟迟动不了。

    他是一筹莫展,所以商道不行,便行诡道。

    他直接禁了民间朱砂,除了用来制作朱色颜料,治疗疥癣等皮肤病外其他用途都禁了,学宫之中的实验兔子被他喂吃丹砂吃死了十几只,他就让报纸立马跟进,告诉所有人丹砂有毒。

    一下子天下哗然,然后一时之间,大秦的野生动物少了不少,据说都是吃丹砂亡故的。

    谁要在宣传用朱砂炼成金丹可以使人长生不老,他就喂他吃朱砂,天天吃。

    他也不允许朱砂融成的水银流通,除了他阿兄的陵以外。

    也对,照李斯原来的设计,秦始皇陵地宫灌注水银多达一百吨。

    照他阿兄的德行,巴清又能捞上一笔。

    可惜她遇到了从来不按套路走的琇莹,琇莹不光砍了李斯的提案,甚至不嫌事大,在报纸上写不够,直接在朝上展示了遇人不淑被人强喂丹砂,吃死的兔子一家。

    他当时拎着一只丹砂吃多了掉毛的兔子,他一提,兔毛就掉了一半,好好的兔子成了斑秃,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李大人不信,我在你家里也养一只,不要你喂,我差人去喂。”

    李斯沉默,悄悄的看了一眼阿政,那眼中真的带着幽怨。

    至少阿政真真见了。

    他装作深沉,回望过去但没理会半刻,又兴致勃勃看琇莹展示兔子的一百种死法。

    这兔子毛秃得还挺自然。

    后来李斯改了方案,改成银的了。

    琇莹这次没砍预算,还贴了一座银矿。

    大家都满意了,就连为大秦人民健康辛苦一生的兔子一家都被琇莹安葬在了学宫,感谢它们为科学所做的贡献。

    只有巴清的丹砂帝国悄然轰塌了。

    她现在是见证了琇莹的手段,不惜百万金想着来琇莹这儿求条生路。

    攻守异形了,她没防住,只能任人宰割。

    “她僮仆千人,依附者上万,私家保镖两千余人,保不保得一方安宁不知道,但确实颇善经营。我不在,你与阿毅不善,萧何曹参又太持重。”

    “我原想招刘邦过来,可他油滑太过,你压不住他。而今瞌睡送枕头,她有经验,善此道,邀她来帮你经营西头的商路,是大好不过了。”

    他口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他是个平视男女,只看能力的主,可见巴清让他满意极了。

    张苍还有些忧心,aaadquo公子所言,她极有野心手段,只怕她揽下权柄,独持西边的商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琇莹还是在笑,眼眸却乌深,看向张苍,“就是有野心才知进退,只要你稳住,她会比你谨慎,只会等你的决断。她而今的生意断了,必会费心助力西境商路,保全家族威势富贵。”

    “你持身正,以礼相待,凡事多听她的意见便可。”

    他又嘱咐了陈长几句,才瞥了一眼张苍,陈长见他俩似乎是有话单独讲,便是识趣退下了。

    琇莹见他走了之后才扫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张苍,他面如冠玉,耳朵都红了,他实在是难以启齿,良久才道。

    “刚才阿长在,我不好意思开口。阿毅向来板正,我不担心,倒是你,巴清她都六十多了,你可莫要调笑了。”

    他瞥了一眼张苍,目光和软,口中却是凌利。

    “若被我知道,你的腿便不要要了。”

    张苍闹了个大红脸,“我也没饥不择食到这地步。”

    琇莹见他脸红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喜欢他的风流作派。

    “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去把先生的修身多读几遍。”

    张苍嚅嗫应是,琇莹想起他那见母的小狗都要去勾搭两句的性格还有娱乐小报上他压都压不下去的张苍家中的莺莺燕燕便是生气。

    他揉了揉眉心,不由的规劝了几句,“我非是要挑你的毛病,只是妻者,齐也。你得给家中婆姨些体面,莫要领姑娘回去了。若她们真有困难,你报官,大秦自有官吏安置她们。”

    张苍的脸已经红透了,他轻声反驳,“公子,你不解风情,那些都是我红颜知己,爱是自由的,只不过是时不时过府一叙罢了。而且我妻每天忙着跟王夫人设计衣服,她也是自由。”

    他在这方面和自己琇莹兄长没有话说,只有尴尬。

    琇莹无语至极,他难得爆了个粗口,“混帐东西,你妻不在,你子不在你为子父,就是这样为子作则,为家遮天的吗”

    张苍轻颔首,不懂他为什么生气,顶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你别激动,也不定都是我子。像是珏儿,好像就不是。”

    琇起抄起手中的茶盏想往他脑袋上糊,最后直指着门让他出去。

    张苍笑开了,出了门。

    他琇莹兄长是正人君子,持身正大,洁身自好,以为谁都跟他似的清修呢

    大秦规定一妻,也是很少有官员纳妾,毕竟工作很饱和,每天回家只想上床睡觉,所以琇莹乍一见这种混蛋玩意儿,气得仰倒。

    但到底是他的私事,而且也没违法,自己也管不了太多,最后只又道一句,“他混蛋”

    硕给他收拾东西,闻

    言无声的点头,张苍先生就是个混账,但是是个有原则的混账,知道你情我愿,没强抢民女。

    琇莹生了会气,起身给自己的侄子和侄女们准备五六年的生辰礼物。

    “这是阴嫚的,这是王离的,这是扶苏的,高的,将闾的,陈长家的小孙子,李由家的小女,蒙家那小子上次想要的小木枪也给捎上。”

    他又点了十几个名字,把他准备了很久的几百份礼物,按着单子差人送过去,给张苍家孩子的比原先的又重了三分,怎么办,他们阿父可以不靠谱,但是他这个伯父不能不靠谱。

    他理好了礼物,才自己拎着酒和好咬的点心登门去拜访已经致仕的姚贾先生。

    姚贾见琇莹过来,一点也不惊讶。

    “公子来了,还带了酒,哈哈哈。老朽今天快活”

    他好像老得特别快,好像也不过是二十年,他就从可以在朝中骂架三天,传授他出使别国技巧的大无赖变成了现在这个眼眸虽然浑浊却平静的老人。

    他眼角都耷拉了下来,牙也没几颗了。

    琇莹有些难过。

    “先生知道我来。”

    倒是姚贾用自己布满皱纹和粗茧的手如同他少时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他今年二十七岁了,他自少时便掌大秦财务,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辅臣了。

    可他们这些老家伙眼中还是孩子,还是一个跌跌撞撞努力跟着陛下的小孩。

    “公子啊,你近来瘦了点,你身体不好,得按时吃药啊,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

    琇莹偏过头,给他倒了一盏茶,盈盈白雾间,姚贾捧起玻璃杯盏,想起了自己的当年,他眼中透着怀念和满腔慈爱,化成了这些个谆谆教诲。

    琇莹垂下脑袋,他本来是想求他往匈奴那边上学宫教授外交事宜,可到这里的,他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先生老得走路都难,他不该麻烦呢。

    姚贾对他的反应似乎是早有预料,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公子常存悲悯心,若是旷达开阔些便罢了,可却偏生敏感多思,情感细腻不愿与外人道,若遇为难事常自苦自哀,犹豫不决。你既有求,何不相告”

    “你唤我先生二十载有余,我帮帮我的小孙儿也是情理之中。”

    琇莹松了口气,他轻笑,展袖行了一个拜礼。

    “我请先生出山,教导匈奴的外交上学宫学生。”

    姚贾拿着手杖,也不装老迈了,他哈哈大笑然后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就等着公子你说呢,今年十月是吧,老朽去,老朽求之不得。”

    琇莹看他健步如飞,忽然觉得他的身体可能比他都好。

    白担心了,这老头以前在梁国干大盗的,身子好极了。

    “先生真是太健康了,我本还担心先生眼睛瞧不见,给先生带了礼,现在先生倒像是容光焕发。”

    姚贾闻言立马坐了回去,将手伸了出来,轻咳一声。

    “近来是眼神不好

    了。”

    琇莹瞥他,然后不由笑起来,将自己袖中的老花镜递了过去。

    aaadquo先生试试。1616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姚贾确实是眼睛不太好了,看书总是模糊。这眼镜上手后,倒是看得清楚了不少。

    他一时之间激动,拍了拍琇莹的肩。

    “公子是好孩子。来来,今天高兴,喝”

    琇莹看着他那比拳头还大的陶碗,吓得退了一小步,连连摆手,但还是被灌了一碗。

    他倒地之前,还在想,姚贾老小子,多久没被允许喝酒了,跟他都能喝起来。

    姚贾笑得得意,他自斟自饮完了琇莹带的酒,他带着醉意戳了戳琇莹的脸,“公子一杯倒啊,哈哈哈。”

    琇莹的酒来劲儿慢,但奈不过他喝得多,此时已经上了脸,他已经半晕了,大着舌头高叫。

    “谁家的小娃娃长得真像陛下,怎么我家娃娃没长这么好的面皮啊”

    说完就开始嘟囔他那跌宕起伏的一生,干过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后来得遇陛下,也被赐过车百乘,金千斤,衣王衣冠,舞王剑,现在也能去教学生了,教以后出使西边疆土的学生。

    哈哈哈。

    公子,从那边的学宫始建,姚贾便想去了。

    他平生没什么会的,就会出使。

    他高谈阔论,然后叭叽一下倒在了琇莹身上,鼾声如雷。

    琇莹一下子被他在背上的震动惊得起身,然后手上也没收住力,一拍小案,案榻了。

    琇莹连着背上打呼的老头一起向前倒去,他刚受伤的手又被木扎了。

    估计唯一的好事就是他被疼醒了,脸没陷木头堆里。

    他这一番折腾还没给姚贾弄醒,反倒是把姚贾的家眷给引了过来。

    姚夫人虽上了年纪,但是泼辣不减当年。

    见琇莹一脸呆,还有被扎的手鲜血直流,忙唤身后的人来收拾并给琇莹请医。

    “我的公子耶,这天杀的,口口声声与我说,只与你商量事,未料竟是做出这等事来。”

    琇莹有点放空,见她的架势,想给姚贾说几句好话。

    “啊,没事儿没事儿。先生是好意,我喝得也开心。”

    他一说,姚夫人更气了,她一边翻看琇莹的伤口,心疼地给琇莹扫手上的木刺。一边一脚踹在琇莹后面呼呼大睡的姚贾。

    “不要你喝非喝,天天喝,公子不能喝酒,还带着公子喝。”

    这一脚带着风,琇莹都替姚先生痛。

    姚贾被熟悉的力度踹醒,下意识地蹬腿坐起来。

    “我没醉。”

    然后就被给琇莹拨木刺的姚夫人又给踹了一腿。

    “遭瘟的,喝喝喝。”

    琇莹见姚贾眼都没睁就开始求饶,脸上红晕跟涂了一大坨血一样,心道夫人威武,但还是坐起,劝慰道,“一些小伤,夫人莫要请医了。”

    他到底身份尊贵,被别人看到他受伤请医,少不得姚贾难

    做。

    姚夫人心领神会,给了自己身后侍女一个眼神,那女子跑了出去。

    她又让人把姚贾抬走并拿了伤药,拉起琇莹到一边坐,又倒了一杯醒酒茶给他。

    “招待不周,公子莫要见怪。”

    琇莹乖乖喝了,掂了一块姚夫人递来解苦的糕,在夫人慈爱的目光下很有礼貌的行礼感谢,“夫人很周到,点心很好吃,琇莹多谢夫人。”

    称名不称字,他的态度礼敬有加。

    姚夫人拉着他的手,心疼地上药,“难为公子还记得老身,你带来的那板栗的糕饼甚是可口。”

    琇莹轻笑,凤眼弯弯。

    “夫人喜欢就好。”

    姚夫人更是开怀,拉他要留饭。

    天色还早,但琇莹今日晚上还要去跟刚被阿政质留在咸阳的巴清掰扯,便礼貌的婉拒了。

    姚夫人笑着送他出门,并了几锅自己刚蒸的糕饼让他带回去甜甜口,又拿了几瓶伤药嘱咐他的手要好好休养。

    琇莹又是应是,提上了糕点,然后爬上了硕早已等在门口的车,他微笑着与姚夫人道别,这才倚在车辕上,半眯眼吹风。

    他有点晕,没见到硕的眼神有点不对。

    “公子要不要进去”

    硕一边驾车一边扭头问他,还眨了一下眼,示意他朝里看。

    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琇莹摇头,他坐在车边发呆,见了他眨眼以为他脸抽筋,还有点担忧。

    “脸无故抽筋是帕金森的前兆,我带你先去找青邑瞧瞧,现在是小事,扎两针估计就好。”

    硕不知道帕金森啥意思,但公子都找青邑公主了,铁定不是啥好事。

    他于是也不替琇莹打掩护了,直接让他往里瞧。

    琇莹呆呆的听话往里看,然后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阿政沉声问。

    “巴清”

    “阿兄的耳目通天。”

    琇莹钻进了车里,靠在他身侧闭目休息,他有些晕,所以不多说话。

    阿政摸了摸他的脸颊,看见他手上的伤,也没有说话,只径自翻了他马车旁侧的书篓,想找些药。

    他最后只掏出了数百封信,他并未展开。

    不必看,那上面的阿兄亲启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给他的家书。

    咸阳到百越,千里之遥,五年之远。

    所以你写了多少封

    他只见一书篓,便觉得窝心。

    琇莹从章台宫醒来时,天色已晚,他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了。

    他见了右手,轻笑。

    然后抬起眼见天色暗沉,下意识的拧眉揉眼,观望外面。

    “什么时辰了”

    他蹬着靴子,随意地披上外衣,将散开了的头发撩起,一边净手一边询问守着他的侍人。

    两个侍人将帘子挂起,回道,“回公子,申时末,陛下说时间还早,让您不必着

    急。”

    琇莹拒绝了侍人伺候,将外衣上的系带绑好,又拿起了一根白玉簪把自己的长发扎束起来,腰间只缀了自己的私印,很平常闲适的打扮。

    侍人见他穿戴整齐后,便拱手道,“陛下让公子先过去一趟。”

    琇莹点头,便跟着侍人往阿政处,他便见到了阿政穿着常服,用玉簪束发。

    他生得高,眉宇间全是威仪,这估计是他最平常的装束了,可还是让人不敢直视。

    有些人不需要华服美饰,他往那里一站,便是人群的中心,群星的北辰。

    “阿兄,要去私访”

    琇莹快步上前,轻笑偏头问他。

    阿政又笑了,他总是会在见到琇莹时放柔面部的轮廊,总是笑模样。

    “朕,我要去陪公子赴宴。”

    他改了自称,已经尽量放下威势,可他一张口,一抬手,便暴露他是天潢贵胄,并非常人。

    琇莹被他的话惊得快要仰倒,然后悟了关窍后趴在他肩头大笑。

    “阿兄怕我吃亏不会的,巴清有求于我。”

    阿政将他的头挪开,“非,你若压不住她,枉费朕多年教导。只是那巴清。”

    他耳尖红了,他难以对他的璨璨启齿,但见到琇莹疑惑的眼神,才勉强开了口。

    “她虽守寡,但身边男宠不断。”

    朕担心你一个不查,被占了便宜。虽然他还是很欣赏巴清的,但与琇莹没法比。

    她万一轻薄在这方面单纯的琇莹,琇莹都不会知道。

    不行,他必须去

    琇莹的眼已经张大了,他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阿兄曾下诏表彰过她是贞妇。”

    贞妇,男宠,好像不搭。他是太久没出门了吗,怎么感觉天下都是张苍

    阿政皱起了眉,眉宇间全是对他的不赞同,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封建。

    “清一生贞洁,从一而忠,虽有男宠,却未有改嫁,一心照顾孩子,打理家业,难道称不上贞吗”

    阿政托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揉了一下,无声的劝慰他,他难得说些长句,向琇莹解释道。

    “朕不在意她有几个男宠,做过几个人的妻子,正如你所言,女子贞洁若看这些,那未免那过严苛。朕称她贞妇只是希望天下女人可以效仿她,多考虑为膝下的幼子计一计,莫蹈你我幼时之痛。”

    琇莹听完他的话,泪水盈在眼眶,一滴泪无声的滑过面颊。

    后世人说阿兄表彰巴清是想嘲讽赵姬不贞,其实不是,他对巴清的表彰只是因为巴清真的很符合阿兄对母亲的想象。

    性情刚毅,又幼子稍有怜爱,便是他阿兄期待的母亲模样了。他甚至不在意她与多少男子有染。

    他受过伤,所以优侍幼子。

    可万一那些孩子是父母的负担呢

    琇莹摇头,他认下了错。

    “是我太苛刻了。为妻为母,她确实配得

    上阿兄给的贞。”

    她是一位与赵姬截然不同的母亲。

    “阿兄,抱歉,我忘了。你觉得让小学宫在大秦境内收拢失怙失持的幼子,由国家出钱免他们吃苦可以吗”

    琇莹擦了面上的泪,问他的兄长。

    阿政勾起了唇角,轻颔首,他宽慰他。

    “大善。”

    琇莹轻笑,“阿兄多虑了,不必屈尊相陪。她还要靠我帮忙,如何会对我行不轨之事”

    阿政摸了摸他的脑袋,“朕想去。”

    傻子,她当然不可能明面行此事,她会不会装作无意去摸你手,会不会跟赵姬那样用眼神轻薄。

    琇莹看着他阿兄铁了心要跟他去,无奈轻叹,

    牵着他的衣角随他一起出宫赴宴。

    萧何定下的酒楼前,琇莹刚准备按习惯先蹦下去牵他阿兄,可是被阿政阻止了,他戴了面具先下了车,然后帮琇莹撩了车帘。

    “公子,到了。”

    琇莹心里在阴暗爬行,但是在阿政的轻笑下下了车,然后无奈站在他身前,艰难的回了一句,“嗯。”

    他阿兄往这一站根本不像来伺候人的,像是来让人迁就的。

    他与门前等候的刘邦等人打个招呼,阿政却是连理都不理,目光越过他们,落到了门口让侍人搀着来迎琇莹的巴清身上。

    “公子到了,我们列席入座吧。”

    琇莹轻笑,与她寒喧了两句,才径直往前走。

    他身份最贵,在领头先走,阿政便顺势挤开了想与琇莹说些话的巴清,紧跟在琇莹身后。

    巴清,别以为朕没看见你看见琇莹时跟饿狼一样的眼睛。朕的幼弟你也敢觊觎

    巴清被他一扫,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她见到琇莹确实是眼中一亮,公子璨确实是名不虚传,人如珠玉,华兮光耀。

    她本想打个近乎,一会儿好商量,可是他身周的那侍人实在是霸道,身为侍人他不往后去,占了她的位置,架势摆得他主子还大。她就往前走了一步,看她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真让人生气

    可是她却不敢再动,刚才那一刻,气息压迫太强。

    是她在川渝呆久了吗现在咸阳的侍人都是这样的吗

    琇莹觉得自己阿兄又离自己近了一些,他心里叹气,这些人怎么都跟张苍一样,见人就撩啊

    他们按位列席,阿政本应是要与萧何他们一起列席。

    但是琇莹不准,他让人给他的身侧加了一席,重置一案几。

    这家酒楼是琇莹与自家的庖厨合开的,平时他和阿政白龙鱼服时也经常在这吃饭,庖厨和不少时新的菜色点心都是他定下的。

    这当初建时,就是面向咸阳高官们的,菜品贵,但花样多又好吃加上包间隔音效果极好,适合聊私事,故而生意甚是红火。

    萧何等人虽在这早早就定下席面,但侍者见是公子饮宴才开了顶楼,将他们引到阿政和琇莹常呆的包间。

    侍者照他俩往日的习惯点香,另一人便向主座的琇莹递今日的菜单子,阿政却是见他拿单来很自然的伸手,他习惯了坐主位,一时习惯了,反应过来后便收回了手。

    可侍人还是见了他伸出的手,顺着手瞥见戴面具的阿政后怔了一下。

    陛下在,公子坐主位吗

    他有些疑惑一时不知道该给谁,琇莹见他为难,便接过了单子,然后自然的将手中的单子放到阿政手上,“阿,你瞧瞧可有喜欢的,没有再加。”

    他下意识的唤阿兄,好在及时咽了下去。

    阿政很泰然地颔首,翻看菜单,八风不动。

    侍人松了口气,而后礼貌的在旁等候。

    萧何怔然,此是何人,能得公子如此宠纵,与公子平席

    他身后的刘邦他们也是疑惑,他们都没有见过阿政,唯一的卢绾还是只远远观望过,所以一群人都是满头雾水,又怕看多了,琇莹生气,于是都默契的低头。

    巴清倒是爽利多了,这位琇莹公子带此人来又做出这等举动有什么深意

    她不由探看阿政方向多次,暗自分析,可越看越觉得这侍人眼熟。

    阿政以为她盯着琇莹瞧,贼心不死

    他有些烦了,回望过去,眼里含着碎冰。

    你在看朕的幼弟,朕把你迁去匈奴放羊。

    她是见过阿政的,现在看见他回望的眼神,平静眼底泛着睥睨天地,骄傲狂烈的光,一霎那之间,她魂不守舍。

    陛下

    阿政不知道自己马甲掉了,他翻了单子,不满之极。

    光挑大鱼大肉,多用膏油,他幼弟本就食欲不振,现在吃完这顿三个月都不食肉腥了。

    他睥了一眼萧何,拧起了眉,这事做的不成样子。

    他将单子全换了,按照他和琇莹的习惯重新点了新的菜,还饶有趣味的给自己和琇莹挑新出的甜品。

    其实没什么好挑的,他闭着眼都能知道哪个好吃。

    这酒楼时时有冰,甜点花样多,乃是在咸阳城都传遍的,但是哪一个他没吃过,甚至有些点心,琇莹为了迎合他的口味还改了甜度。

    酥奈花,嗯,新秋的桂花款还没撤下,梅花酒糟款的冰酥酪上次在宫中吃还行。

    琇莹见他饶有兴致,也不着急,正襟危坐与巴清慢聊几句,打个机锋。

    aaadquo阿兄时常在我面前念叨夫人性情刚毅,今日虽是初见,但也知兄长所言不亏,夫人风采不让须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不提玄鸟羽之事,直接挑开了今日这餐与玄鸟羽可没关系,他后又搬出了阿政,表面友善,实则施压。

    巴清明白他是有备而来,但还是又悄悄的瞥了一眼阿政,阿政将单子定好,递给了侍者,又嘱咐先给琇莹加一份龙井竹荪汤。

    侍者应是,立马退下了,通程没出太大声音。

    巴清了然,她今天的对手只有上首的琇莹公子,陛下并不参与插手。

    于是她顶着琇莹

    周身的压力,十分有商人风范,爽利大方的笑道,“蒙陛下深恩,我一山野老妇得居天子脚下,已是感佩于心了。今日又得见公子,实是三生有幸。”

    四两拨千斤,想跟琇莹打太极呢。不过这话说得好听。

    阿政勾起了唇角,径自支起下巴,闭目养神。

    就是可惜,他的幼弟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果然,琇莹直接冲巴清勾起唇角,姿态优雅,像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夫人往后常居咸阳,日日都能见我,这般想来便是不止三生有幸了。”

    他说完也不关心巴清反应,只低头垂眸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竹荪汤。

    他阿兄给他单点的汤,得趁热喝。

    巴清见他态度,手悄然握紧了,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听到一辈子囚在咸阳的消息时还是莫名难过。

    她的丹砂产业已经毁了,往后只能坐吃山空,她又回不了川渝主特大局,那么她之一族要如何延续。

    但她还得硬着头皮重新挑个话头,她是巴氏的家主,必须力求谋个生路。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捂嘴笑起来。

    “老妇不光有幸得见公子,也有幸得见神鸟下凡。老妇年迈,人之将死,不瞒公子,若在有生之年得见神羽,死也无憾了。”

    我愿奉百万金求公子指条生路。

    琇莹将自己的汤碗放下了,摇头轻笑。

    “夫人神采奕奕,何出老朽之言。匈奴已灭,夫人可知我兄长往它西边一望,望见了什么”

    巴清闻弦歌而知雅意,她是与那些西域商人打过交道的,闻言便拱手拜向王宫方向,高声道,“陛下望见西域之城,地阔万里。老妇也见了遍地金,被公子一脉相连。”

    琇莹大笑出声,招手让萧何把鸟羽拿来与她,“彩”

    他一动,似清隽的墨画凝上了丹砂,一霎艳若桃李,锋芒毕露,烛火明灭更是照得他的脸艳得惊心动魄。

    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

    郎独绝艳,世无其二。

    巴清看也未看那鸟羽,亲自起身拱手施礼,她施得是女子礼,落落大方。

    “打通西域诸国的商路,利于千秋,巴氏愿倾尽全族之力助公子。”

    她又转首拜向阿政的方向,“助我大秦。”

    阿政勾起了唇,接了她的礼,却并未动作。

    这是琇莹的主场,他不会太多插手。

    但巴清确实是聪明人。

    琇莹以为还要多掰扯一二,但巴清就是仅凭一两句话便知道琇莹的目的,见琇莹抛枝过来,便果断搭住。

    不愧是阿兄都能承认能力非凡的人,聪明刚毅,魄力非凡,大胆但识情又识趣,举止得体又飒爽。

    她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合格的家主。

    琇莹为她折服,于是他双手举起身前的碧色缠花琉璃盏,轻笑温言。

    “夫人与巴氏的忠诚,我已知悉。我敬夫人,夫人且满饮此

    樽。”

    他举杯,在场除了阿政以外所有人一起直起身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双手奉酒,敬了巴清一杯。

    金樽同汝饮,敬重存吾心。

    巴清避席伏豪爽的一饮而尽,与他一同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巴清得了琇莹的肯定答复,已决定将巴氏的除丹砂以外其他产业往西边转移,断尾求生,巴氏未常不能重聚声势。

    她立马开口明日便命人将装着百万金的箱子抬到公子府上。

    阿政含笑挖了一勺酥奈花,任由奶香化在口腔中。

    百万金与他幼弟一年经手的钱财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喂不饱他幼弟,巴清不会以为百万金和他巴氏全力相助就是他幼弟的意图吧

    嗯,桂花的没有茉莉的好吃,可惜,这时茉莉还没开。

    菜已上齐,琇莹对方的意图已经摸清,巴清以为自己摸准了琇莹的心思。

    可惜琇莹接下来温声软语的几句直球直接干废了巴清的春秋大梦。

    他表示百万金太贵重了,他如何能收。

    又明面上像是建议,实则是施压,他直接挑明了巴氏,他们要往西迁,必须要过一遍筛子。而后温声邀请她来财务部做顾问。

    巴清的笑绷不住了,过他的筛,便是巴氏所有的产业都要见光,雁过拨毛。留她为官,她是官身再不能行商贾之事,这是铁了心断了巴氏的心脉。

    可她能不答应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秦公子璨碾碎巴氏如碾沙尘,她只幸尔他是个磊落君子,肯直言挑明。

    她低头,目光中有着一刻的狠辣,而后应了。

    巴氏现在尾大不掉,一刀砍掉,未尝不能破后而立。

    好魄力

    琇莹点头,他将口中的羊排吃完,擦了擦嘴才宽慰道,“一位伟人说,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而今夫人亦如此,以夫人的本事,一时的困境可困不住你。”

    巴清忽的释怀一笑,看向琇莹的眼中带着些许欢喜,“老妇谢公子吉言。”

    有礼有节,举止皆美的君子,何人不喜

    她拱手一拜,“老妇与公子相谈甚欢,哪日老妇在家中摆宴,公子可一定要赏光一二。”

    她怕琇莹犹豫,又转向刘邦他们,冲萧何一笑,“这几位小友也可到府一叙。”

    阿政的雷达一下子报警起来,贼心不死馋他幼弟

    他早知自己被巴清认出来了,于是也不隐藏身份,又扫了她一眼,眼中含着威胁,示意她适可而止。

    那些人可以去,他幼弟休想

    他这像护崽凶兽的一眼让巴清不由的一抖,她强迫自己回视,目光坦然。

    陛下容禀,这种事都要讲究你情我愿。老妇不敢觊觎公子。

    阿政面无表情移开了目光。

    巴清立马低头,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骂着阿政的掌控欲。

    陛下,你可睁开眼看看吧。老娘今年已五十有三了,可啃不动你

    和你幼弟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玉面杀星,况且老妇喜欢成熟的,不喜欢你俩这种小孩子。

    这场饭宾主算是尽欢。

    琇莹与萧何他们送了巴清下楼,阿政依旧八风不动,又吃起了冰酥酪。

    巴清乘马车离开后,萧何等人才询问出声,“公子,那位是陛下吗”

    琇莹轻笑,他摇了摇头,兀自上楼了。

    众人有些惊异,想举些细节反驳他,却听见琇莹不远不近的一声,“那是我兄长。”

    那不是高堂上执要,四方来效的陛下,那是我爱吃微甜的点心的阿兄,也是知道我爱吃什么的阿兄。

    琇莹上去时,杯盘已尽收了,阿政坐在原地,手中挖着琇莹没动过,在走之前递给他的那碗酥酪,还在翻菜单。

    见他来,便将单子给了侍人,要他坐到身边,开口便是夸奖。

    “今日琇莹很厉害。”

    琇莹早已维持不住自己从容的假面,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无声的依靠他。

    “兄兄,她真的很厉害,有她在,我可以放心的去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也许是不想离开,他只想下意识的向他阿兄放肆的撒娇。

    这一刻,他就放下了公子的担子,他早已不是那个跟赵人打架,被咬烂了皮肉都不会吭声的小孩了。他觉得累了,他就要他阿兄抱他哄他。

    他掰着手指头数他想让他阿兄陪他做的事,“我累了,菜凉了,我也很饿。”

    “阿兄可以喂我吃粥吗然后可以跟以前一样半夜背我去看星星吗”

    这个爱哭,会笑,喜欢撒娇的璨璨是阿政废了好大心力才养出来的,因为真的很爱很爱他。

    所以他颔首。

    “琇莹想做什么都可以,阿兄会陪着你。”

    今天是阿兄送琇莹的礼物。家书不通,你也要开心。

    琇莹轻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就哭起来。

    “我浪费了好多时间,我真的很笨。”

    红豆粥被侍人放在案上冒着热气,阿政喂了他一口,“没有,琇莹很聪明,是我生平见过最好的幼子。”

    琇莹抹了一下眼泪,咽了下去。

    多好哄啊,他一口粥就能让你收了泪。

    “我明日离开咸阳,你千万不要来送,好吗”

    我怕见了你,再也不愿离开。

    阿政轻笑,如幼时一样将他负在背上,“朕不送你,你会回来,便算不上离开。”

    琇莹的泪要掉未掉,他的话轻得只有阿政与风共享。

    “你在这里,我总会归家。”

    嬴秦的先祖,倘你们泉下有灵,便保佑朕的孩子,让他平安康健,一切顺利。

    为了大秦,你们努力一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