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三更)

云山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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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奚昭突然说“绯潜,我有些难受。”

    绯潜躬身看她,急问“何处难受”

    奚昭抚着心口,面上血色尽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就是心底难受。”

    按理说不该。

    倘若蔺岐能恢复修为,应是好事。

    她缘何会感到这般难受,心底空落落的。

    绯潜紧蹙着眉,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道缘命印破了的缘由就和跟灵兽结契,却又毁去契印一般,心底难免会不舒服仅是命印带来的影响。”

    奚昭勉强点头。

    缓了阵,她倦抬起眼睫“头没那么疼了,我想去睡会儿。”

    道缘命印一毁,连带着浑身气力都被抽得干净。

    她现下只想歇息。

    绯潜捡起那摔落在地的水壶。

    “你去睡,这儿的灵水我来浇。”

    奚昭应好,转身回了卧房。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睡时还能见着太阳,等再醒来的时候,突然开始落雨了。

    恍惚间,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她尚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模糊记起之前蔺岐说今日要出去采药,回来时会带团圆饼,便下意识以为是他。

    但出去了才发现是绯潜。

    他抱着一堆衣服,从雨中匆匆跑上台阶。

    “突然下了雨,这些衣裳都险些打湿了奚昭,你头怎么样,可还疼”

    疼得很。

    睡着的时候没多大感受,这会儿一醒,就又觉得头像是在被针扎一样,传来绵绵密密的痛意。

    但奚昭摇头。

    “已经好多了,估计是睡太久,这会儿有点闷得慌。”

    她跑回屋里,对着镜子照了阵,确定额心的红印子消失了,才拿起竹篓里的伞。

    “绯潜,那些衣服丢我床上就行,我出去走走,待会儿就回来了。”

    她打着伞,径直去了府门口。

    大门和往常一样紧闭着,许是因为在下雨,不见往常守在门内的两个小童子。

    她在原地打着转,本想借着这股凉气去去昏沉劲儿,不想越转头越疼。

    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开的声响。

    奚昭抬眸望去。

    太崖恰好从府外进来。

    他没打伞,也没使避水诀,身上被雨水打得半湿,周身笼着层朦胧雾气。

    “奚姑娘,”他眼底划过丝讶然,不过转瞬即逝,“是在此处等谁”

    奚昭往他身后看了眼。

    除了他,再没其他人影。

    她收回视线“等你小道长没回来吗,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该做的都已做了,接下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太崖稍顿,那狭长眼里压着习惯性的浅笑,“即便再回来,他恐也记不得奚姑娘了。”

    说

    话间,他始终打量着她的神情。

    奚昭“我知道,道君之前不就说过不过看造化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眨眼就能恢复修为吗”

    而且道契都解开了,按理说蔺岐的修为应该已经恢复了才是。

    太崖走至她身前,从她手中接过伞,打在两人头上。

    只不过伞面要朝她倾去几分。

    “玉衡如今在万魔窟。”他轻声说,“能否活着出来,要看他自己。”

    奚昭怔住。

    在那一瞬之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道契并非是轻易就能毁去的东西,除非

    她面露错愕“道君说的办法,难不成是让小道长去死”

    太崖并未否认。

    “曙雀仙一族与凤凰相似,皆能浴火重生。万魔窟中魔气最盛,是涅槃的最佳去处。”他道,“与其煎熬百年,倒不如一时痛快。”

    奚昭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

    她对万魔的世界观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曙雀仙一族到底有没有复活的本事。

    但她觉得,太崖大概率没说谎。

    蔺岐先前就送过她一尾羽毛,说是在濒死之际能保住魂灵,以待复生。

    而且太崖还给了他一块存有妖力的玉石。

    她不由得紧拧起眉“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

    毕竟他俩的道契都已经断开了。

    “若他遇险,玉石当有反应,眼下我尚未感知到。”太崖没把话说得太死,又似是看出她的不解,道,“万魔窟已属于另一境地,魔气阴毒,吞噬道缘命印并非难事,故而道契得解。”

    奚昭低头思忖着。

    太崖先前和她说过,会先过问蔺岐本人的意见。

    由是她下意识认定,去万魔窟也应是蔺岐自己的选择毕竟太崖那般在意自己的弟子,应该不会坑他。

    蔺岐也应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况且还有两枚玉石护身。

    思及此,她勉强放下心。

    既然他俩都觉得入万魔窟更好,那这法子定然比再修炼百年更靠谱。

    太崖垂眸看她。

    “奚姑娘,”他一改往日的放浪作派,语气也算温和,“如今虽道契已解,但到底曾有道缘在身。我为玉衡师长,往后自会代他照顾你。”

    奚昭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不用啊,要顺利的话,禁制马上就能解开了。道君只需帮我保管着这秘密,别让兄长知”

    话至一半,太崖突然抬手,一指压在她唇上。

    奚昭登时反应过来。

    她再不提什么禁制的事,改口道“道君,你没买团圆饼吗”

    “团圆饼”太崖收手。

    “对,明日就是中秋了,人族常有中秋吃团圆饼的习俗。”

    “我知晓了,待会儿便去买些。”太崖应道,随后抬头看向不远处,“见远。”

    奚昭这

    才转过身,只当刚发现月楚临。

    “大哥”她忍着头疼,“你是要出府吗”

    月楚临静站在廊道处,也不知来了多久,眼含温笑地看着他俩。

    “有事要出府一趟。”他的视线来回游移两番,最后落在太崖身上,“恰好遇着,太崖,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奚昭其实不大想太崖走。

    许是因为道缘命印毁了,她现下不仅头疼得很,还不太想一个人待着。

    心情也差,总想打骂些什么。

    但她没表露在神情间,太崖一时也没看出,将伞递还给了奚昭,明摆着要去跟月楚临说话。

    见他作势要往月楚临那儿去,她顿生火气。

    烦死了

    两人一样烦

    她在心里骂了月楚临两句,连带着也不愿搭理太崖了,转身就走。

    太崖这会儿才瞧出她不大对劲。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背影,忽想到什么。

    但正欲追去,便被月楚临叫住了。

    “太崖,”月楚临问,“今日去了何处,怎不见蔺道长”

    太崖收回那一步,转而笑道“趁着中秋未至,去采了些草药。至于玉衡如今追杀令都已解除,便让他出府去了。”

    月楚临也笑,喜怒不形于色。

    “他既走了,你又作何打算”

    “结界修缮已近尾声,何必着急。”太崖缓声说,“时候到了,我自会离开。”

    奚昭攥着把伞就往明泊院冲。

    步子迈得大,恨不得飞起来似的。但没走多久,就被头疼逼得停下。等缓过那阵痛意了,便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

    如此反复好一阵,忽在路上瞧见了另一人。

    是月郤。

    他一手打伞,另一手拎着袋箭矢。看他走的方向,也是要往明泊院去。

    翻涌在心底的躁意勉强舒缓些许,奚昭喊道“阿兄”

    月郤一怔,回身看她。

    经过这两日的休息,他的眼睛已经好了不少。但细看之下,眼眶还是有些泛红,明显背地里没少哭过。

    他原还是副躁恼模样,见着她,神情顿时好转许多。

    “绥绥”他眉梢扬笑,“正要去找你。这么冷的天,你不在院里待着,怎在这儿”

    那头疼实在折磨人,仿佛有无数蜂群横冲直撞。

    奚昭再忍不住,索性将伞丢了,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他。

    她突然跟炮仗似的冲过来,月郤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半步,忙拿打伞的那条胳膊护着她。

    等回过神了,心才开始一阵阵地跳,快得惊人。

    “绥绥,怎、怎么了”他有些语无伦次。

    “阿兄,”奚昭紧闭着眼,“我头疼。”

    “头疼”月郤登时压下了那点不自在。

    他打好伞,顺手将那袋箭矢放在走廊边沿的长椅上,然后抬手,搭在她的前额上,探入一股妖气。

    没发热,却比发了热还糟糕。

    她头中有些许妖气在横冲直撞,也难怪头疼。

    “没事,是有些许零散妖息,除净便好了。”月郤低声宽慰道,正欲帮她把那妖气驱散干净,却陡然发现了另一事。

    刻在她额心处的道缘命印,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