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云山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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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醒过来时,月楚临只觉头疼欲裂。

    不光是头,脸上似也有灼痛像是被什么打过,连带着嘴角都隐隐生疼。

    好似听见脚步声,杂乱、匆忙。

    但并不明确。

    他缓了好一阵,才抬起眼帘。

    恍惚中,有谁蹲在他身旁,拍着他的肩。

    “大哥,”那人低声唤他,“快醒醒。”

    意识回笼,涣散的视线也逐渐聚焦。

    “昭昭”他声音干涩。

    “是,”奚昭在他眼前挥了两下手,“大哥看得清吗”

    “嗯”月楚临闭起眼,片刻后才睁开,“我如何”

    说话间,他撑着地面勉强坐起。

    奚昭蹲在旁边看着他。

    “大哥是不是这几日太过劳累了,刚刚不知怎的,正说着话呢,就见大哥昏过去了。吓我一跳,我又拖不动,本想着找人过来帮忙,但又怕大哥一人在这儿会出什么事。还好”她顿了顿,忧心道,“大哥,你现下有没有何处不适,需要去叫医师来吗”

    刚刚

    月楚临逐渐回神。

    刚刚他是晕倒了

    那么,那些事也仅是做梦吗

    望着她那担忧神情,他的脑中却陡然浮现出另一画面

    太崖将她半拥在怀里,一人唇舌缠绵。

    还有亲昵至极的低语,异于往常的放浪形骸。

    闷涨从心底涌起,细细密密地占据了每一处角落,使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许多。

    梦

    又有强烈的眩晕感袭上,月楚临紧闭起眼。

    想吐。

    胸闷气涨间,作呕的欲望越发强烈。

    他如何会梦见这种事。

    不该。

    不该如此。

    即便知晓多半是梦,可眼下在心底翻涌着的,除了恶心感,还有挥之不去的恨意。

    恨拥着她的那双手。

    恨太崖那副情深姿态,调风弄月的作派。

    甚而更忌恨自己,竟拿这种梦玷污了她。

    眼见着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奚昭又唤一遍“大哥”

    别不是那蛇鳞粉有什么副作用。

    月楚临强忍下翻涌着的酸恼、悔恨,以及被复杂心绪催生出的杀意。

    但语气仍旧显得木讷“无事,应是这几日太过操劳所致吓着你了,我让玉童去请医师来替你看看,也免得心悸致病。”

    “不用”奚昭说,“大哥醒了就好了倒是你,不需要去医师那儿看看吗”

    月楚临摇头,随后踉跄站起身。

    起身的瞬间,昏倒前的记忆也逐渐涌回。

    是了。

    他记起来了。

    昏倒之前,他明确听见奚昭说,觉得太崖有趣,想留他多住一段时日。

    是因为此事

    因为她说了那些话,他才会梦见这些么

    勉强平复的心绪,一时又在起伏不定间变得躁恼。

    他再难维持住平日里的温笑,下意识问了句“太崖何在”

    奚昭眉心一跳。

    脸上神情倒还如常,语气也听不出端倪“大哥要找他吗”

    “并非。”月楚临压抑着情绪说,“只是方才听你提起他昭昭是觉得他这人更好相处么”

    既已入过他的识海,奚昭自然知晓再不能刺激他。

    也免得那影子出来捣乱。

    她思忖着说“可能是平时没和什么人接触过,一时新鲜。不光他,那蔺道长不也挺有意思整日冷着张脸,来往多了才知晓也是个心善的人。”

    言外之意,便是在她心中,太崖和蔺岐差不多。

    并没有谁更特殊些。

    因着这话,月楚临的情绪稍有缓解,也总算露出些浅笑。

    他原想和她聊两句太崖,可眼下只要想到那人,脑中便会浮现出梦中景象。

    又令他心烦意乱,连“太崖”一字都挤不出来。

    索性作罢。

    他扶着桌子,总觉脸疼得不大对劲。便忍着头痛,看向一边的瓷瓶。

    瓷瓶映照下,只见右颊微红,似还有些肿。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下,顿时一阵刺痛。

    奚昭看见,面露歉疚“大哥刚刚一直叫不醒你,一时心急,就就想着能不能拍醒。手下没顾着力道,抱歉”

    “无碍。”月楚临宽慰她道,“算不得多大的伤,昭昭无需放在心上。”

    奚昭点点头,又要去找东西“这书房里有药吗还是得涂些药。”

    月楚临却道“些许外伤罢了,便是放着不管,要不了多久也就好了。”

    “当真没事”

    月楚临轻笑“当真没事。你若不叫我,还不知要昏多久。”

    奚昭神情稍缓。

    “大哥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多歇着好。手上的事若不重要,就往后推一推,行么”

    月楚临笑颌以应。

    奚昭“那大哥要记得休息,我便先走了”

    月楚临应好。

    等她走后,他又坐了会儿,再去收拾刚刚昏倒时不小心弄乱的书。

    只是刚走近书架,他忽嗅见股几不可闻的淡香。

    并非奚昭的气息。

    反倒像是香灰气味。

    他稍怔,垂眸。

    地上靠近书架的那块儿,撒着点薄灰。

    很少,仅粟粒大小。

    若看得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他蹲下身去,用指腹沾了点儿,再捻了两回。

    一时间,空气中的气息浓了些许。

    确然是香灰。

    他稍拧了眉。

    他鲜少用香,莫说书房,便

    是卧寝里也从不燃香。

    从何而来

    以平常的速度走出月楚临的院子后,奚昭突然飞跑起来。

    心里则把月楚临当成活靶子,从头扎到腿。

    难怪会让月郤救她出恶妖林,难怪知晓她是人族,还留她住在月府。

    原来都是提前算好了的。

    还想将她的魂魄放进那什么影海

    滚吧

    月问星不见的大部分时间里,多半就是待在影海里。

    看她那精神状态就知道影海是什么地狱了,竟还想将她也送进去。

    她原还打算报复下月楚临。

    但现下改主意了

    得快点儿跑。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她暗自盘算着逃跑的事,忽觉后衣领一紧

    有人从身后揪住了她,迫使她停住。

    奚昭抬起头,朝后望。

    “太崖”

    “奚姑娘原还记得我,我只当你就要这么直接跑出府去。”太崖松手,顺便替她理了下乱了的衣领,“如何,他可看出什么了”

    奚昭摇头“没。”

    两人并行,太崖道“这事怕有些麻烦。”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般含笑,奚昭却听出些紧绷之意。

    “怎的”她问。

    太崖说“被月府收留了半年的道士那人应是我与见远的师父。”

    “师父”奚昭一怔。

    就是那个已经仙去的师父

    “嗯。多半易了容。”太崖叹笑,“真是离世了也不叫人省心。”

    难怪在识海里,见远不愿跟他聊起那道人。

    “可他怎么知道要找我”

    “除了在学宫授课,他也在天机阁任星官一职。但又心性如孩童,顽劣多事。”太崖垂眸看她,“却有另一事不解在识海中,他说找的是异世魂魄,不知是哪个异世”

    奚昭神情如常“我怎知道掉进恶妖林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这样么”太崖收回视线,笑道,“看眼下这情形,奚姑娘只能抓紧离开了。”

    “嗯。”奚昭应得心不在焉。

    “你体内的禁制为他兄弟一人所种,一人难解。奚姑娘倒是机警,知晓拿结契来解开禁制。不过”太崖仿佛漫不经心地提起,“还是要让玉衡帮你他那木石性情,不见得知晓如何结契。”

    “我在教。”思绪繁杂中,奚昭突地冒了句。

    太崖稍顿“什么”

    奚昭陡然回神“没没什么。再看吧,总之得快些走。”

    翌日,太崖正在检查玉盘,月楚临忽找上门来。

    “太崖,”他看着与平常无异,语气也平静,“追杀令一事,赤乌境已送来回复只要你师徒一人再不入赤乌,那追杀令便算不得数。”

    太崖含笑道“还要多谢你府中禁制没多少问题,再修缮两月便可。”

    月楚临不露声色地垂下视线。

    明明是和往日一样的人,却令他不受控地生出厌恨。

    只是梦境。

    他放缓着呼吸,在心底反复念道。

    是假物。

    不该当真。

    “只不过还有一事。”月楚临尽量平稳着心绪,“此次收回追杀令,是因无上剑派以天显境的名义,向赤乌境送了把宝剑。但如今无上剑派忧心于蛟乱,一时抽不出人去送剑。天显境送信来,想请你代为送剑。”

    说话间,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太崖接信,展开大致扫了两眼。

    “送剑倒不是难事。我在赤乌时也改换过身份容貌,更算不上危险。”他将信收入袖中,“这事我应下了。”

    “那便好。”月楚临温笑着道,“还是尽快为好,以防赤乌反悔。”

    “好。”

    “我来就为此事。”月楚临转身,意欲离开。

    “不坐下歇会儿么”太崖扫他一眼,“瞧你脸色有些难看。”

    “不了。”月楚临说,“许是这几日事务繁重。”

    话落,他提步离开。

    刚走不久,奚昭就来了。

    她险些和月楚临撞上,还是她先看着他了,有意躲开,才没碰着面。

    进了院门,她一眼就看见太崖。

    “道君,”她手里拿了两本书,左右望了两眼,“蔺道长呢我来还书。”

    太崖“在抄录符书。”

    听她提起蔺岐,他又想到结契一事。

    垂眸思索片刻,他笑着问“奚姑娘可还在想结契的事”

    “是又怎的”奚昭有意提醒,“别忘了,你先前保证不妨碍我的。”

    “答应过的自不会忘,只是并非定要是玉衡。再一者”他顿了顿,“我有事要出府一趟,等回来了再仔细商议也不迟。”

    “出府”

    “天便回来了。”太崖问,“奚姑娘可等得”

    “天”

    这么久

    奚昭面上不显。

    “那你一定要快些。”

    太崖轻笑着应了声好。

    “我先去还书了,等你回来再说这事。”奚昭挥了下手中的书,随后轻车熟路地去了书房。

    推门而入时,蔺岐正合上本符书。

    见是她,那冷淡神情里多了些温色。

    “奚姑娘,”他放笔起身,看见她手中拿的书,他道,“若为还书,尽可送封信来叫我去取,也免得跑这一趟。”

    “我那儿多了好些人,谁知会不会被听去什么。”

    奚昭关上门,确定外头没人,这才走到他面前。

    “小道长,”她问,“可以这两天就结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