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恍惚

酒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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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河从长城以北的大青山发源,穿过云岭,最后在最南边的苍梧郡入海,龙腾万里,几乎将整个云洲大陆分成东西两半。

    但在云岭处,还是急剧收缩到十里宽窄的地步,然后又在云岭之中,拐了个大湾,才继续奔南而去。

    冬天的时候,上游飘下来的浮冰就在那个青龙湾的地方堆积,凝结下来,这才有了云岭以北,云河结冰的壮观景象。

    但此时,漂流在云河之上的莫离根本顾不得感受这样的壮丽。

    有黑衣人追杀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出去。

    而现在看不见黑衣人的踪影,却又恨自己的懦弱和逃跑。

    如果可能,他多想杀死毒王,杀死所有的黑衣人为他们报仇,可是理智压制住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只能不停的划着水,努力的不让自己想起这样的念头,努力的靠近云国的方向。

    终于有浮冰飘过来,他跳了过去,浮冰逐渐增多,他也就这么一路划水,一路跳跃,靠近了云国的岸边。

    终于在天明的时候,他踏上了云国一边的冰岸。

    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西北方向一路跑去,那是云东城的方向。

    在莫离靠近云东城的时候,遇到了在岸边巡逻的云国军队。

    在发现城外驻地的十多万人全部死了的那一天,莫问他们就派人把消息传给了云东城,让他们小心戒备。

    他们认出了莫离,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就过来了,怎么就你过来了,其他人呢?”

    他们朝着莫离身后看去,水面上空荡荡的,再无一个人影。

    莫离几乎要累倒,他脑袋里乱糟糟的,只是没有消失的理智让他将最重要的信息先说出来。他喘息着对那守将说道:“快去禀报世子,毒王现身青衣城,百万饿鬼,尽皆死于洪水之中。”

    他的眼前,浮现的是一幅幅悲惨的画面,秦谊的惨死、父亲冲向黑衣人的背影,王志头颅飞起,小猴子喊出一声‘刘叔叔’之后,无声惨死,田进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只能与黑衣人一起坠落云河。

    这些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中闪现,切换,让他看着眼前的守将,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他强行压制着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用力的捏紧拳头,抠着掌心,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强撑着说完所有的信息:“毒王炼制毒尸,恐怕是意指云东城,还请世子尽快准备。”

    守将大惊失色,不管是百万饿鬼尽皆惨死,还是毒王现身,都太过惊世骇俗。

    他架起莫离,往云东城奔去。

    在县衙的大堂里,云王世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惊得站了起来。

    百万饿鬼,一朝惨死,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但最恐怖的还是关于毒王的消息。

    一般人或许不了解毒王的恐怖,但对于十年前围杀了毒王的云国之人,还是堂堂世子,他了解毒王的所有过往,了解为什么毒王会被称为毒王,会成为一个天下间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据云国密档记载,十年之前,毒王被天下人追杀,从凉国逃到了云国,躲在云国与蜀国边境上的一个小城里,最后一人毒杀一城。县城之内,无论人畜,都无活口。

    毒王也因此暴露了行踪,被云王亲自引领大军,一路追赶,最后在云东城,将之围杀。

    云王亲自参与的围杀,自然不会是假的。

    只是,如果当时杀死的真的是毒王,那么现在出现在青衣城的又是谁呢?

    他问:“你确定是毒王。”

    莫问坐在椅子上,点头道:“我父亲、还有秦先生他们都这么说。而且在我离开的时候,秦先生已经死在了毒王的手上。”

    云烨神色凝重,道:“既是如此,应该不假。”

    他回想起自己看过的密档,‘毒王逃至云东城,重伤垂死,云王领军搜查,于城外三十里发现毒王踪迹,最后于云河边上,亲自手刃毒王。’

    没有写出云王与毒王交手的场面,或许这就是毒王能够逃脱,云王弄错的理由。

    又详细询问了关于青衣城的一切,他更加相信那个人就是毒王了。

    但不管青衣城的是不是真的毒王,一夜毒杀二十万人的手段,或许也不逊色与毒王。

    莫问与秦谊联手,竟然都不是那人的对手,可见其恐怖。

    况且,十年之前,毒王虽然已经炼制毒尸,但也只是炼制了数十个,而现在,竟然可以将十多万的尸体,在短短时间内,都练成了毒尸。

    这样的手段,比起十年之前的毒王,更加的令人胆寒。

    面对这样的敌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毒王,云东城都要保持万分的警惕。

    他吩咐手下,把县令王显,还有负责守卫云河的守将许方叫了过来,他直接命令王显:“王县令,青衣城出现疑似毒王之人,恐怕意指云东城。你赶紧安排云东城的百姓撤离到云阳郡,许将军会派人手协助你。明天中午之前,所有百姓必须全都撤离。如果实在撤离不了,就安排躲到外面的山里。这些人,至少要离云东城五十里。”

    然后他又快速的吩咐许方:“许将军,你亲自带人在云河上戒备,主要是查探青衣城方向的动静,有任何消息,尽快来报。”

    王显和许方面色凝重的领命下去,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面对毒王这样的恐怖存在,谁都不敢抱有丝毫的侥幸。

    安排了这两件事后,他才有时间关心一下莫离,他说:“现在莫舵主和秦先生都死了,如果能办到,我也希望能帮你报仇,希望能为莫舵主和秦先生他们报仇。但是面对这样的敌人,谁都没有把握。我只能撤离。”

    他看着莫离的目光分外真诚,莫离也点了点头,他说:“我知道,我父亲和秦先生联手起来都不是毒王的对手,云东城挡不住他。”

    他虽然知道,但声音还是分外悲切。

    云烨点了点头,道:“对的,青衣城又三个三境的高手,都只能阻挡毒王片刻,云东城现在就只有一个三境的高手,我不是,连许将军都不是,如果他真的过来,我们都没办法阻挡,所以只能撤离。”

    “所以现在,我想问问你想去哪儿,是去找老刀堂,还是跟我一起去云阳郡?”

    莫问和莫离都是老刀堂的人,老刀堂在天下诸国,都有舵口,而在云国尤多,这与云国尚武不无干系。这些事情,云烨作为云国世子,自然心知肚明,所以才有此问。

    莫离问道:“云阳郡能挡住毒王吗?”

    云烨摇头道:“现在的云阳郡恐怕也抵挡不住,但只要将消息报上去,父王自然会派援军前来。”

    莫离点头道:“那我就和你一起去云阳郡,我要在那里,为父亲和秦先生他们报仇。”

    他说着要报仇,眼睛又红了起来。

    云烨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今天你就下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云阳郡。”

    莫离却还是有些担心,他问:“你就这么肯定,毒王今天不会过来吗?”

    云烨道:“按照你的说法,他杀饿鬼,应该也是为了炼制毒尸。他要处理这么多尸体,一天的时间,应该不够。”

    莫离又问:“那为什么你只给云东城一天的撤离时间,他们不是灾民,不能像饿鬼一样说走就走。一天的时间,恐怕不够。”

    云烨摇头道:“现在,他们就是灾民了。都是逃命,哪还有什么三六九等。”

    “毒王明天确实应该不会前来,就算前来,许将军他们应该也会提前回来禀报。但是这些百姓的行走速度毕竟快不到哪儿去,如果在耽搁下去,被毒王在半路追上,就是十死无生。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启程,回到云阳郡去。”

    莫离默默地点了点头,毒王的恐怖,现在回想起来,愈发的让人害怕。

    当时驻扎在青衣城外的十六七万的土匪,一个晚上,再无活口。

    当时不清楚这是毒王的手段,还想着青衣城又百万饿鬼,就算是鬼神,或许凭借父亲和秦先生他们这样的高手坐镇,也能够争一争。

    而直到毒王出现,秦谊身死,后来便是父亲拦下了那些杀手,他一路逃亡,只想着怎么摆脱那些难缠的杀手,最后连田进也为了救自己而死。

    但他没有被恐惧打倒,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恨意,恨不得将毒王和那些黑衣人千刀万剐。

    他相信,尽管毒王和黑衣人很强大,但自己终有一天,能够砍下他们的头颅,亲手为父亲,为秦先生,为田叔叔、为刘平、小猴子……为所有惨死于青衣城的‘饿鬼’们报仇。

    当然,这只是一个信念,但如果,云烨他们能够在云阳郡将毒王和那些黑衣人杀死,他依旧会很高兴。

    报仇,就算不是亲手,但只要自己见证了仇人的惨死,也一样能平复一些心中的伤痛。

    之后,云烨又详细询问了一些关于青衣城的消息,还问了关于黑衣人的身份,但对于黑衣人的身份,莫离知道的并不多,当时秦谊问余人‘十二楼的杀手,为何与毒王搅在一块’的时候,莫离还在城墙之上,与黑衣人交手,并没有听到。

    但即便如此,莫离与云烨也大体能猜到,这样凌厉的杀人手段,除了十二楼的杀手,应该没有其他地方,能一同派出这么多擅长刺杀的高手。

    云烨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一个毒王已经足够让人恐惧,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同样难缠的十二楼,恐怕,毒王这次,所图非小。

    请云烨安排的大夫处理过身上的伤口之后,莫离回到云烨吩咐下人准备好的房间,怔怔的坐在床沿上,那些被理智压下去的画面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些他爱的,敬重的人的面孔,还有毒王那副令人恐惧的面孔。

    他一锤又一锤的锤在被子上,忍着不哭的时候,牙齿都咬出血来。

    无限的悲痛夹杂着刻骨的仇恨,让他的心,一阵一阵,剧烈的抽搐。

    而云烨那一边,莫离离开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盘膝坐在床上,平心静气之后,郑重的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简,玉简之上刻画着精致而复杂的符文。

    他将玉简捧在手心,双手掐诀,真元涌入玉简之内,玉简就缓缓的漂浮起来,上面的符文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悬浮在云烨面前。

    云烨缓缓舒了口气,平静了心绪,也让真元运转更加平稳。

    他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指着玉简,一股细细的真元便落在了玉简之上。随着他手指的转动,真元在玉简之上刻下了‘疑似毒王,现身青衣城,恐剑指云东城。儿臣现撤退云阳郡,请父王加派人手增援,彻查。’

    写完短短三十四个字,云烨却像是辛苦厮杀了一场,浑身是汗。

    最后他收回右手,又掐了一个发诀,打在玉简之上。

    玉简之上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又恢复下去。

    他这才收回玉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而云国的都城,皇宫之中,一间密室之内,中间的案几上摆放着七八块相似的玉简,边上时刻都守着人。

    忽然,一块与云烨手中玉简一模一样的玉简发出了一阵亮光,接着三十四个字就在玉简上缓缓浮现出来。

    一直守着玉简的人愣了一下,抱起玉简,朝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