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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带我亲自酿的酒，但是去见了陛下，没能带上，下次我托人给你送到府上。”乔九昭笑颜像是沁了酒，带着一丝微醺的醉意。
看温决琛点头，她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只狐狸，“太子哥哥，你知道今日陛下赏了我什么吗？”
温决琛看向她，乔九昭就兴高采烈把今早在宫里的事讲出来。
“卓华。”乔九昭念了一下这个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封号，笑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以后我和温衡钰决裂，被洛王府扫地出门，我也是半个皇室，是不是？”
温决琛点头。
看他冷毅的侧脸，乔九昭想说，这是不是你向陛下提的，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真是多谢陛下，这个封号，可是乔家用所有功勋都换不来的。”
“你不开心。”
乔九昭摇头，“开心，如何不开心，只是觉得最近过得太好了些，像不是真的。”
未等温决琛捕捉她眼底那一层一闪而过的暗色，她就又笑道：“对了，我方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这个太子哥哥应该有些印象。”
“就是绥阳张世成的女儿，张星羽。”
温决琛两道黑眉皱起，思索着她说的人是谁。
看他这样，乔九昭便说：“她母亲是老博远候的小女儿，小侯爷是她的舅舅。”
温决琛才想到了什么，“是听过陈致府上来了新客。”
其实他早就对绥阳没有了印象，更何况一个不起眼地方官的女儿，听到乔九昭说起，才想到那个张世成在京中是有个博远候的亲家。
“她怎么了？”
乔九昭盯着他，叹了一口气，说：“博远候难道没有和你提起过？张世成也在绥阳说过，有意把他女儿许给你。”
温决琛眼角微动，他一向不把这种送人在自己身边的方式放在眼里，但是他记得乔九昭在绥阳的时候和这个张星羽走得还算近。
“你是来替她说什么的？”
乔九昭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听了两句。张家那边逼得紧，张星羽没有法子，急得上火。”
“京中才俊很多，另谋一个就好。”
乔九昭幽幽看他一眼，道：“说得倒是轻松，太子哥哥是不知道女人的难处。她为了摆脱温衡钰，说了自己心仪你，流言蜚语什么的都能压死她，谁还敢娶她？”
乔九昭忧心的就是这个，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姑娘是个认死理的，自己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偏偏乔九昭还不知道这轨迹歪到了何处。
“我估计博远候也会为了这个新妹妹到你那里走动。”博远候会说什么，乔九昭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温决琛肯定是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我就是希望太子哥哥你说话不要那么伤人，她宣扬喜欢你在先，已经失了名声。”
瞧到温决琛带着一丝吃惊看着自己，乔九昭从自己的思绪里面抽身，道：“怎么了？”
温决琛一双眼睛像是能把人看透，下面街道热闹喧腾，但是因为他的眼睛，好像周围还是安静幽鸣，像是处在冰封千里的荒原，有一种被洞悉的感觉。
“我有一段时间觉得你你忽远忽近，不像我之前认识的人。”
乔九昭笑着喝了一杯酒，“怎么突然这么说？”
温决琛把玩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淡声道：“今日，好像又觉得你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心软又喜欢操心，好像别人对你一点好，你都要千百倍的还回去。”
握着酒杯的手不觉攥紧，乔九昭脸上俏皮笑了一下，道：“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好心。张星羽说我们是朋友，我朋友不多，一句话的事，还是能做到。”
温决琛挑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
等吧，小狐狸总有露出柔-软肚子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是没有发现，现在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乔九昭都有些撑不住自己维护的笑意，换了一个话题，“昨日有信传到了我们府上，是四哥有了下落。你的人有消息吗？”
说到这里，乔九昭不由有些担心，“这个消息会不会别人也知道？”
温决琛说：“是我让人留下信号给你家，温衡钰那边应该是还没有找到踪迹，不过我的人倒是发现了他们出现在那些地方。”
温衡钰在加派人手找乔路炘。
乔九昭眉心微蹙，温决琛就道：“我会让人盯着那边，你放心。乔家这边，动作还是小一些。”
免得打草惊蛇。
乔九昭心里清楚，认同了温决琛的话，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这样说到了外面华灯高照，夜幕群星闪烁。
为了避嫌，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乔九昭真的有些醉了，脑袋昏昏沉沉，一直想着刚才和温决琛的话。
刚才还露出半分迷茫和担忧的眼睛此刻如潮水尽褪，只剩下寂灭的灰。
她本来今日打定了注意谢过温决琛，就不再利用他，和他保持距离，可是偏偏不知道怎么的，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今日走在街上，她这么多日第一次认真拷问自己。
她不是不清楚温决琛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一次一次地对他又笑又哭，好像她最丰富的感情都展示给了他。
温决琛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骗他吗？
乔九昭又想到了那双稠黑如深渊的眼睛。
或者，他什么都知道。
不管怎么样，乔九昭都没有办法再利用这一份感情。
乔九昭心里清楚，很多时候，温决琛对她来说，和其他人并无什么区别。
早就死掉的心，怎么可能早么快喜欢上另一个人？
或者说，她心里只有复仇一个目标，她现在所有的样子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装出来，很多时候，她都会被自己表现出来的样子骗了。
好像，她就是一个突然长大了的乔九昭，没有经历过废后断手灭门丧子之痛，只是突然变得聪明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冰冷的恨像是潮水把她掩盖，一切伪装褪去，她还是那个坐在阴暗宫殿，面容枯槁，断手断脚，怀里躺着奄奄一息婴孩的活死人。